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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几点了。“老莫靠在座位上无所事事。

“不知道，怀表早就坏掉了，如果没有猜错应该过了两三个小时了，天已经开始有些亮了。“邓庆丁说。

“我们带了多少炮弹出来。“我蹬了蹬邓庆丁。

“弹药架是满的，除此之外还带了二十发炮弹，三分之二是穿甲榴弹，剩下的高爆榴弹。“

我看着他仍然双目圆瞪便没有再多说话，透过车长塔并不能看清外面的情况，于是我打开了舱盖跳下车去。旁边几十米就是反坦克炮兵排的作战阵地，其他人已经都在避弹坑里面蜷缩着睡下了，还有一个士兵在树下放哨。

说是避弹坑，其实只能说是一条小沟沟，宽度只能够一个人身体在里面缩下，就在这样狭窄的地方，竟然有十几个士兵排成了一条线在这里睡着了，甚至还有人打起了呼噜，这样的避弹坑大概有三四个，分别挖设在不同的发射阵位。

他们排在一天的时间之内还准备了多个备用发射点，工程量不可谓不大。

那个放哨的士兵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极为警惕的举起**沙转过身来对准了我，但在看清楚我的制服之后就把枪放了下来，并且在我走到他的面前的时候敬了一个礼，并向我道歉：“你好同志，请原谅我刚刚的行为，我不知道是您走来，现在是战争时期，我还以为是德国鬼子呢，这种时候可不能够放松警惕。“

“没事同志，也不用对我那么恭恭敬敬，你做的很正确，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我说着的时候在他的面前坐了下来，他也跟着坐了下来，恢复到了原来的姿势，继续着他刚才的任务，“更何况我不过是区区一个学员，用不着这么紧张。“

“您就是那位击毁了十几辆德国坦克的中国坦克手吧？我在驻地的时候听那些伤员说过你的故事，说实在话，我打了两个月的仗，我们反坦克小组至今也就击毁过两辆德国坦克，这还是我们反坦克小组阵亡了两个人的前提下。“士兵说道，“我只不过是装填手，那位跟我一并活下来的就是我们的排长，他可是一等一的炮手，指哪打哪。“

“那他可比我厉害多了，如果不是有这层铁壳子作为保护，恐怕我也打不出这样的战果，你们可真是英雄。“我从腰间掏出那根营长给我的香烟，叼在嘴边，摸索了全身上下之后发现没火柴，但就在这时候那位士兵掏出火柴给我点了火。

“哪怕你只是军校学员，那也比我们这些大头兵强啊。“士兵苦笑着说，“我的家乡在一个月之前沦陷了，我的父亲在沦陷之前跟我一同上了战场，他曾经是一名军官，但后来在跟白军的战斗中受了伤便不得不退役，前几天他刚刚在勒热夫一带阵亡，跟随他一同战斗的一个连只有三个人活下来，但他表现的非常英勇，我为我的父亲感到骄傲。“

“真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他为自己的祖国和信仰奉献了自己的一切。“我喃喃着，看着烟气从嘴中渐渐漫出，我递过烟去，士兵也没有多想就接下了，深吸了一口之后他止不住的咳嗽，看来他在此前并不吸烟。

“其实我真的很绝望，我没办法做到像我的父亲一样有着坚定的信仰……德国人一直在向着我们祖国的心脏前进，我们却一直在后退，在这些窄小的战壕中蜷缩着，忍受着德国佬们的炮火，面对着德国佬们的坦克，看着战友们的鲜血染红了雪地，我真的很怀疑，我们这样做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我们能够守住莫斯科吗……“他仍然深吸着烟卷。

这才是一个普通人的真正想法，不是所有人都像奥克佳布里斯基以及其它的**员们一样，有着坚定的意志。

“我不知道我的亲人们在沦陷区到底过的怎么样，或许他们都死了，又或许他们都已经逃往了东部，我不知道，我看到了那么多像你一样的战斗英雄在战场上面一个接着一个的消失，我真的很痛苦，但哪怕如此，我现在能做的就是狠狠的干他娘的德国鬼子，这样才能为我的父亲报仇，为我的家人报仇，哪怕莫斯科沦陷了，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一定要狠狠的杀那些德国佬，俘虏一个我也要杀一个，这已经是我和他们的个人恩怨了。“他的眼中好似闪耀着火光。

“同志，我是看在你是战斗英雄的份上，我才会把这些话告诉你，但哪怕这些话被内务人民委员会的人听见了，我也不会收回去的，更何况在这种前线极端危急的情况下。“烟卷燃尽，他把烟头扔下了之后望向了我。

“谁没有这样绝望过呢？“我说道，“我们要做的只有让德国佬血债血偿。“

换个角度想想，能在这种极端情况下有着坚定的意志的，恐怕很少很少吧。

果然苏德战争进行到这个阶段早就不是意识形态之争了，而是意识形态之争加上民族矛盾之争，这两个不可调和的战争因素全部加在一起，主导战争的绝大部分因素已经不是信仰，而是仇恨。

德国人在占领区做的那些破事已经是人尽皆知，哪怕是觉得这场战争赢不了的士兵都会往死里打。

“同志，你相信这场战争能够胜利吗。“士兵接着问道，语气之中透露着一丝迷茫。

我没有说话，望向了远处的天边——天已经有些微微亮了，小雪仍是一直没有停过，冷风还是在刮着，但今天看起来并不是阴天，因为我们的身后已经有太阳的红光浮现。

“我们一定能够胜利，但我们之中的绝大部分人看不到那一天了。“我说。

“你怎么敢这么肯定，同志。“他问道。

我笑而不答，在站起来之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直觉，一个共产主义者的直觉。“

“相信我，三年之后，我们会踏上德国佬的土地，到时候哪怕我们都死了，活着的人们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士兵张开了嘴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一百米开外突然传来了爆炸声，我们两个没有任何犹豫的趴在了地上，紧随而来的就是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剧烈的火光照亮了整片阵地，但火炮的烈度并不高，根据我的判断，德军很可能只有四到六门火炮在炮击我们这片阵地，因为每一个轮次的炮击只有几发炮弹落地爆炸的声音。

“同志，保重!“我扶稳了我头顶的坦克帽，一路弯腰小跑好不容易才回到坦克里面。

外面也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反坦克炮兵们纷纷戴好了头盔在避弹坑里死死的蜷缩着，透过车长塔我没办法看清主阵地上面的情况，但上面布置的几个假目标全部都被炸毁了，天上这时候还有飞机在盘旋，大概是在给炮兵们做引导。

炮弹逐渐落到了阵地上而非阵地前面的开阔地，时不时还能够看见一两个还在战壕里面游走的士兵被炸飞。

“启动发动机，预热。“我本想把老莫叫起来，但是怎么都没办法叫醒他，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这才回过神来。

只有在紧急情况下才会直接启动发动机，像在俄罗斯这种地方，尤其是冬天，假如不预热发动机很有可能根本无法启动，所以才我提前让他先预热一下坦克的发动机，当然，这都是在装甲兵学院学到的常识。

炮击仍然没有停止，到现在为止已经持续了大概几十个波次了，原本平坦的土地上现在已经被炸出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弹坑，我们这里倒是没有挨上任何炮击，可能德军目前还没有注意到这个地方。

由于没有电台以及其他任何的无线通信装置，和其他几个坦克的协调显得异常困难，所以我们坦克排只能够提前协调好各自的作战阵位和打法，当然，德国人可不会全部按照我们的计划行事，所以只要战斗激烈到一定程度，后面的战斗就全部只能靠自己判断行事了，这相当考验车长的技战术素养。

我们在昨晚的时候就已经在我们的车前堆满了各种树枝一类的东西，把我们坦克的正面遮蔽得严严实实，除了炮管和炮镜之外没有任何地方露出，我瞄准的位置是德军坦克的必经之地，在昨天晚上的时候我就看上了这个位置。

拉夫里年科他们按照昨晚的商讨结果分布在阵地的各个位置，均匀散开，他们隐蔽的非常好，因为坦克已经被漆上了冬季涂装，在铺上一层白色遮蔽网之后很难被空中观察到，就连我在陆地上都很难找出来。

几辆坦克看上去都没有被发现，炮击也并没有针对到他们，倒是克拉奇科夫的士兵们设置的两个坦克假目标被几发炮弹炸了个稀巴烂，在炮击大概持续了十分钟之后，德国人的炮击终于停了下来。

“德国佬来了。“老莫打开了舱盖，用望远镜朝着西面张望，他看见了从地平线尽头逐渐出现的德国人。

我也打开舱盖用望远镜望过去，视野之中出现了数量并不算少的德国步兵和大概一个连的坦克。